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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
文章来源:故宫博物院院刊    作者:马子云     发布时间:2015-12-10 15:15    点击量:702    

      我国的石刻文字,就个人所知,现有实物存藏的,最古的是周朝秦国的石鼓文,秦朝的琅琊台石刻文字。西汉石刻文字传世的本来不多,近数十年间出土的也极稀少。至于东汉的石刻文字,现存数量就多了,除丰碑巨碣外,又有摩崖、石阙、石室、石人、石兽等等石刻文字。断碑残石,数十年来也不断有所发现,《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就是其中之一,受到研究汉碑者的重视。

  (一)

  《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截至目前为止,已发现三片残石,两片为原石,另一为拓本(图1)。看来原碑从当中直裂为二,左侧的半片又横断为三片,已发现其中两片,还缺最上一片;右侧的半片则横断为二,已发现一长片,还缺上面一片。五片合在一起,才能缀合成比较完整的碑文。缺的两片残石,已不知去向了。

  碑文前半篇的下半截残石(即首行刻“西乡侯之兄”等字者,共存字九行半),是清朝光绪二十六、七年间(1900—1901年)在河南修武县发现的,后为山东碑贾杜九锡从修武买去,卖给端方。端方死后,其子将家藏古代文物售出,这块残碑即是其中之一。

  秋浦周季木,久居北京,他起初收藏善本碑帖,其后,又收藏汉晋碑志石刻,著有《居贞草堂汉晋石景》。与周同时有固始葛成修者,亦酷爱善本碑帖。葛知周有明拓足本《天玺纪功碑》,意欲交换,而无相当文物。适端方之子出售《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葛氏争先抢购到手,以备与周交换。周闻石已归葛,即以明拓足本《天玺纪功碑》与葛互易,于是此一残碑遂为周氏所有。

  胶西柯燕舲与周季木为金石交,柯于一九三五年春,在北京尊古斋代周买得《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左侧半片的最下截,共存六行半,首行为“□□养皓,以道自终,春秋”等字。此石“春秋”二字存左半,与右侧一石“春秋”二字右半尚能符合。从此《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已由一石发现到二石。其馀残石,此后再未发现。

  上述二石,前者已著录于《居贞草堂漢晋石景》(以下简称《石景》),后者得于《石景》出版之后,故未著录。周季木收藏古代石刻甚富,《石景》成后,又收得汉晋残石多种,欲为《石景续编》而未成,即卒于抗日战争初期。所遗石刻,并未星散。解放后,其兄周叔弢将居贞草堂全部藏石与季木藏陶之全部古陶片捐献故宫博物院。

  除周氏所得二残石外,我于一九三八年在书店里见到一张汉残石拓本(图2),字体很像《汉池阳令张君碑》,买来后与周氏所藏二残石拓本凑合,恰巧是左侧半片的中间一截。首行为“□□定◆(左‘言’右‘卩’)□足◆(左‘言’右‘卩’)疾,辞命木应辟”等字,共七行,每行存十五、六字不等。此石“疾,辞命不应辟”六字均为左半,可与右侧一石的“疾,辞命不应辟”六字的右半相符合。至于此拓本的原石,迄今不知所在,假如原石已佚,又无第二拓本,则此拓可称孤本。

  我写这篇文章,一是为把三张拓本凑在一起,制成图版,供研究汉碑者作进一歩考证的资料;二是希望广大读者见到此文及图版后,对于未发现的三块残石,如有见闻,请提供线索,庶使碑文由残缺而复成完整。

  (二)

  端方在光绪末年,得《汉池阳令张君碑》残碑后,最早考证此碑者为吴士鉴。吴根据《魏志·张既传》定为张既之兄,題此碑为《魏西乡侯兄残碑》。端氏所著《匋斋藏石记》曾引用吴说。但端又云:“吴说,差为近似,然兄历官必在东汉之季,不必如吴君之说皆以魏之疆域官制限之,必如此,而后可以不疑于碑文夷陵侯之文,嫌夷陵侯属吴,其侯封不得魏领。”云云。端氏谓既“兄历官必在东汉之季,不必如吴君之说,皆以魏之疆域官制限之”,是端氏已识此为汉碑,并非魏碑,谓吴说已不可信。但辛亥革命后,方药雨著《校碑随笔》,一九一八年,邹安著《古石抱守录》,皆标題为《魏西乡侯兄残碑》,实沿吴说之误。

  《古石抱守录》影印《魏西乡侯兄残碑》的拓本上有周季木题字两段:“丁巳初冬,予以明拓足本《天玺纪功碑》向河南某氏易得此石。己未,老木记。”“此刻雄健中有浑穆之气,当是汉末人书,非魏石刻也,细察自见,其定此为魏石者,不确也。”后来,周氏收此残碑于《居贞草堂汉晋石景》中,标題为《汉西乡侯兄张君残碑》。周以书法确定为汉,否定旧说为魏,其识甚卓,其说甚是,惟对于碑之内容并未考证,是为美中不足。

  予于数年前,读到余嘉锡《论学杂著》,其中有《汉池阳令张君碑》一文。予爱好汉隶,初见标題,以为又新发现了《汉池阳令张君碑》,及读完余文之后,知《汉池阳令张君碑》即是以前所谓《魏西乡侯兄残碑》。余文云:“吾友杨君遇夫治两《汉书》极熟,因读此碑,据《后汉书·桓帝纪》及同书《刘瑜传》,知西乡侯为后汉张敬,桓帝时官尚书,以诛梁冀功与尚书尹勋同时封侯。章怀注所谓七亭侯者也。”査杨氏之说,详见所著《积微居小学金石论丛》卷五《汉西乡侯兄张君残碑跋》。杨氏根据《后汉书》考定碑文中之西乡侯乃东汉末之张敬,非魏之张既,可证吴、端二氏之误,《汉池阳令张君碑》确为汉碑。

  至于此碑的年月,因为还缺少二石,尚无从推测。据余嘉锡考证,可能在延熹初年。余氏云:“考《后汉书·刘瑜传》附载尹勋事云,迁尚书令,延熹中诛大将军梁冀,勋部分众职,甚有方略,封宜阳乡侯。仆射霍諝,尚书张敬、欧阳参、李伟、虞放、周永,并封亭侯。八年,中常侍具瑗、左琯等有罪免,夺爵邑,因黜勋等爵。是张敬受封仅数年,旋即黜爵,而此碑尚称为西乡侯,则延熹八年之前,张君已卒。”如此钩稽,推断立碑之年代,可补杨氏考证之不足。

  碑文八行有“帝简其庸,迁池□□”。吴士鉴谓:“碑中阙文,必是‘阳’字,当作池阳令,池阳是魏之池阳也。”吴谓“池”下缺文必是“阳”字,是对的,但谓池阳是魏之池阳,是错的。余嘉锡云:“后汉县有池字者,惟左冯翊之池阳。张君先为征羌小县侯,其相秩不过三四百石。池阳为三辅剧令,其秩盖千石,故云迁也。”余氏又云:“张君自为池阳令,即称疾不出,是其官爵即至于此,然则此碑当題《汉池阳令张君碑》,不当称‘西乡侯兄’。”余氏此说亦正确。

  碑文有“换㡰□”,“复换征羌”,余嘉锡云:“惟谓‘换’字,史传罕见;钱大昭《汉书辨疑》卷二十云:后汉第五种拜高密侯相,以能换为卫相;今县令有人地两不相宜者,上官奏请交易其任为调,古谓之换县。”余氏举钱说,可使读此碑者了解“换”字的意义。但余氏对“换㡰□”的“㡰□”二字,未言是何县名。以予考之,隶书“㡰”即今“斥”字。汉《㡰彰长碑》之“㡰”字,汉《曹全碑》之“廓土㡰竞”即“廓土斥竞”。予谓此碑之“㡰□”当是“斥彰”。《隶续》有《㡰彰长田君碑》,可为此碑“㡰□”缺文之证。又按汉有㡰邱县,“㡰□”又有可能是“㡰邱”。究是“㡰彰”,还是“㡰邱”,尚待进一步的研究。

  此碑第一石的发现,距今已有七十多年。最初,吴士鉴题为《魏西乡侯兄残碑》,谓西乡侯即《魏志》之张既。当时端方亦疑吴说之非。其后周季木从书法上审定为汉碑而非魏碑,识见甚髙,但未能以史书结合碑文作有力之文证。至于杨树达始据《后汉书》考定碑文西乡侯乃东汉之张敬,非魏之张既,其说甚确,足证吴说之误。而余嘉锡亦根据《后汉书》推断此碑当立于延熹初年;并据碑文“迁池阳”残字,改题碑名为《汉池阳令张君碑》。予今综合诸家之说,乃知立碑的年代,并将此碑流传的历史就予所知者写出,供研究汉碑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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